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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某知名遊戲將張郃形塑成妖豔自戀的神經病,讓不少年輕人對這位曹魏大將有著奇怪的印象。不過惜字如金的陳壽,卻也給了張郃「巧變著稱」的簡潔評價,為張郃的海海人生,做了一個精準的概括。從這個角度看,遊戲形象上的重新包裝倒也不是空穴來風。

 

細讀<三國志.張郃傳>,可以看出張郃確實是懂得臨機應變,並且有著戰略眼光的「將將」之才。張郃之所以會有這樣的人格特質,得先從他的出身以及早年的軍旅生涯談起。

 

<張郃傳>開宗明義記載:「張郃字儁乂,河間鄚人也。」光是第一句,裡頭就可以挖出不少資訊。河間張氏最早可追溯到西漢初年的趙王張耳,當時的河間郡便為這位趙王所管轄。張氏之後在鄚縣世代繁衍,漸成望族,在東漢時期也出了張敏、張超這樣的人才。

 

張敏(不是胳肢窩有痣的那位)官至三公之一的司空;張超則曾隨當時的車騎將軍朱儁討伐黃巾賊,以草書聞名於世。我們可以推斷張郃與張敏、張超都來自河間張氏的望族,不同與其他曹魏四子出身寒門,張郃是有一定見識和素養的。

 

不過據《後漢書》載,張超為張良的後代,如果不是張超亂認祖先,那就是由於年代久遠,張良後代也有部分遷往河間定居之故。無論如何,要是能夠理解了張郃的身家背景,就可以解釋為什麼張郃投身軍旅時,便能直接擔任「軍司馬」一職。

 

軍司馬過去原為大將軍的屬官,後來逐漸演變成有統兵作戰權限的武官職。同為曹魏五子的于禁,還得在張郃擔任軍司馬後近十年,才獲得同樣的職位,顯然張郃一開局就是「空降部隊」,如果沒有一定的背景,能夠獲得這樣的禮遇嗎?

 

張郃之後輾轉加入袁紹麾下,在與公孫瓚的對抗建功無數。到了官渡之戰前夕,張郃已是當時頗有威望的將領了,因此後來張郃轉投曹營時,曹操才會高興地將其比喻為「韓信歸漢」。要知道即使是奉承話也不能瞎講,至少對方也要稱得起,不然便是流於虛偽。

 

曹袁爭霸的過程裡,張郃向袁紹提出了不少正確的建言,像是派出輕騎襲擊曹操後方,或是主張直接救援糧草本營烏巢等。咱們事後諸葛一番,要是袁紹當時聽從張郃的意見,這場北方霸主之戰的結果仍未可知。

 

當然後來袁紹當然不聽,果然烏巢大敗。張郃為此招來了一些惡意的言語抨擊,張郃為了保全性命,只得奔向曹操溫暖的懷抱。

 

從張郃果斷跳槽一事,可以看出張郃的「巧變」,他並不像張遼非要等到老東家呂布死絕,才心無罣礙地擇良木而棲。張郃才不搞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,既然老闆對我不仁,那休怪員工對你不義了。

 

除此之外,張郃還有一項別於其他四子的特色,便是「愛樂儒士」。自古不僅文人相輕,文武之間也多有立場上的不和,張郃畢竟望族出身、見多識廣,與文人之間的應酬自然難不倒他,時不時與他們唱唱小曲、玩玩投壺,大夥兒附庸風雅,彼此培養一些感情。

 

某種程度來說,張郃文武通吃的交際手腕,反讓他化危機為轉機。

 

加入曹操陣營後的張郃更是大放異彩,打一場勝一場,打兩場勝一雙。隨著三分天下的態勢漸趨成形,劉備大軍北上,並與曹操爭奪漢中一地。當時魏方大將為夏侯淵,張郃則為其二把手,向來無往不利的張郃,這回可真是踢到鐵板,遇上了剋星張飛。

 

這邊小小八卦,張飛出身涿郡,正好與河間郡相鄰,而且過去曾經有一段時間,河間郡轄區是劃入涿郡的。再加上張飛也與張郃同樣有「愛敬君子」的特質,張飛的家世背景或許與張郃相類,甚至可說是廣義上的同鄉兼遠房親戚。不過這個推論有些牽強,聽聽就好。

 

由於張郃的失利,導致夏侯淵必須要分兵支援,讓夏侯淵主軍兵力削弱,間接造成夏侯淵的陣亡。總之漢中一役不論勝敗,張郃恐怕得負上相當程度的責任。

 

然而後續發展卻讓人咋舌,張郃非但沒事反而還升官,接替夏侯淵成了漢中一役的總司令,這其中的最大推手,正是夏侯淵帳下司馬郭淮。有了郭淮的極力推薦掛保證,張郃才能夠順利統領夏侯淵餘部,安撫混亂不安的軍心。

 

常理而言,主帥新亡,副手接班,理所當然。況且劉備或許過去與張郃同在袁紹帳下之故,相當清楚張郃的才幹,對其之忌憚猶勝夏侯淵,讓張郃接手應無懸念。無奈張郃才出了個大包,夏侯淵舊部未必會對這個掃帚星服氣。那郭淮除了要穩定軍心之外,還有沒有其他的原因,使他要出面力挺張郃呢?

 

《三國志.郭淮傳》載:「建安中舉孝廉,除平原府丞。」啊哈!文官出身。從此張郃吃肉,郭淮喝湯,後來郭淮也成了曹魏西線戰區的新任扛霸子。你升職,我加薪,大家開香檳,YEAH

 

如果能夠理解張郃的望族背景與交好文人的特質,再來探究他的死亡,就能夠看出些巧妙的端倪。

 

魏明帝曹叡時期,蜀漢丞相諸葛亮正開始他的第四次北伐,而張郃也來到了他軍旅生涯的高峰。不僅身任車騎將軍高職,還在先前的街亭之戰,給諸葛亮上了狠心的一課,蜀漢上下無不對他感到棘手,加上他又是三朝元老,資歷、功績、地位三者具備。

 

當時曹魏大司馬曹真新亡,由大將軍司馬懿接手應對諸葛亮的攻勢,後來諸葛亮糧盡退兵,張郃領兵追趕遭到埋伏,後來傷重不治。

 

此段記載有兩個版本,《三國志》本傳寫得較為簡略,究竟追擊的決定是否為張郃的意思不得而知;然而裴注引《魏略》的記載可就有趣了,張郃主張歸軍勿追,但在司馬懿的堅持之下,張郃才勉強執行,以致造成憾事。

 

《魏略》的補充造成了後世不少的爭論,究竟司馬懿下令追擊只是決策疏忽,還是有意要置張郃而死地呢?如果是後者的陰謀論,那司馬懿為什麼非得要張郃死呢?

 

持陰謀論的人,主要的論述是「司馬懿擔心張郃功勞甚大,極有可能動搖他為曹魏軍事第一人的地位」,而另一派則認為「即便張郃功勞再大,也不過是一介武人。張郃早已到達曹魏政權武職的天花板了,實在是沒有能和司馬懿抗衡的本錢。」

 

礙於史料限制,我們也不能百分之百釐清事情的真相,但基於以上論述,我並不認為張郃只是單純的武將就是了。他與一根筋的張遼、樂進、于禁不同,張郃是懂得如何在政治風暴生存的好手。陳壽所描述的「巧變」,應該不僅只是說明張郃的軍事才能。

 

如果我們都能認可這樣的假設,那麼張郃之死就會比想像中還要複雜得多,或許大膽一點地說,張郃因巧變而興,亦因巧變而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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