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omebody Sue／普通人

在我還是學生的時候，南宋愛國詩人陸游的作品，常常被國文老師拿來當作考題。他的一首七言律詩＜遊山西村＞的一句「山重水複疑無路，柳暗花明又一村」，成為了現代人的常用語，可稱得上是流芳百世了吧！

除此之外，陸游另外一個詩作系列＜讀史＞裡的其中一首，內容是這樣的：「顏良文醜知何益，關羽張飛死可傷。等是人間號驍將，太山寧比一毫芒。」

詩中提到了四人兩組的漢末三國知名將領，陸游認為就算顏良、文醜死得如此窩囊，名載史冊又怎樣？一點好處都沒有；然而關、張二人忠肝義膽、豪氣萬千，他們即便身死，仍舊讓後人為其悼念。要是能夠成為像關、張那樣的猛將，就算是五嶽之首的泰山，與其相比也微不足道。

從詩句中可以體會得到陸游一心報國的熱血，宋室偏安，中原被胡虜所蹂躪，自然會冀望能夠效法關、張的武勇，北上光復神州。

不過上述這麼一大串，都不是這篇文章想要討論的重點（對！沒錯！我在充字數！）。我對於陸游這首詩的第一句「顏良文醜知何益」非常地有感觸，因此特別想聊聊這兩個人。

顏良、文醜，光是名字聽起來就很「不自然」，現實生活中怎麼會有如此具藝術性的名字，而且還有點相互對應的意思。其實關羽、張飛也是，兩人的名字都跟天空、飛翔有關，而且姓氏也是「一開一闔」，巧妙得像是虛構的一樣。更有趣的是，顏良與文醜在袁紹陣營的地位，也相當於關、張二人在劉備陣營的角色。

玻璃心孔融曾經說過：「顏良、文醜，勇冠三軍。」袁紹準備大軍南下攻打曹操時，也派出他們打頭陣，可以想見這兩人在袁紹麾下的重要性，幾乎能夠篤定顏良、文醜就是袁紹的當家戰將。

袁紹四世三公，又統領著河北地區，一度是當時實力最為強大的諸侯。在這樣首屈一指的勢力下能成為武將之最，那可是A段班中的資優生，菁英中的菁英，怎麼會被陸游說得如此不堪呢？

我想答案大家心裡也有底，就是這兩人最終都被關羽給了結了－「斬顏良誅文醜」，乃關二爺武將人生的代表作。雖然這件傲人成就與歷史事實並不完全相符，但三國故事在宋朝說書人的眼中可是票房保證，堪稱宋朝的漫威系列，陸游對這兩人的評價不佳，似乎也就理所當然了。

回到歷史事實，關羽「斬顏良」事確有此事，《三國演義》的敘述大致上也與史實相同，不過「誅文醜」就是純粹是為關二爺錦上添花了。《三國志．袁紹傳》對於文醜被殺一事是這樣記載的：「紹渡河，壁延津南，使劉備、文醜挑戰。太祖（指曹操）擊破之，斬醜。」

若真要為被害人文醜找到真正的兇手，恐怕曹操才有最大嫌疑，關羽是幫曹操背了好大一個黑鍋。

雖然顏良、文醜在袁曹相爭的初期便相繼陣亡，但因此果斷地判定這兩人的能力不足，又有點不公平。仔細觀察這段時間的過程，會發現到顏良是死於曹操陣營的戰術運用得當，令他措手不及因而喪生；文醜則是因為在以優勢兵力奪取曹軍輜重時，被曹操人來瘋用少數兵馬衝鋒，文醜就這麼倒楣丟了小命。

嚴格來說，顏良與文醜是死於曹操過人的軍事天份，以及運氣。

話又說回來，要看出一個人的能耐，首先要看他的對手有多厲害。強與弱從來都不是絕對，而是相對的。既然能把「斬顏良誅文醜」拿來當作關羽的功績，那就表示此事非常值得一提，不也間接地肯定了顏良與文醜的能耐了嗎？

就好比論英俊程度，普通人如果只是贏了隔壁村口的老王，那好像也看不出普通人到底是有多帥；要是今天有個亞洲男生排行榜，普通人名次竟然高過金城武，那麼大家就會覺得普通人真的有夠帥的。

金城武，就是那個顏良與文醜。

袁紹在河北叱吒十數年，卻沒有任何有關顏良與文醜立功的記述，好不容易出場就馬上掛點，實在是讓人感到嘆惜。多虧《三國演義》為了烘托關二爺，幫顏良與文醜加了不少戲份，不僅安排曹魏大將徐晃讓它們兩人羞辱，連張遼都在文醜手下吃過虧。換個角度看，這兩人也莫名其妙佔了不少便宜呢！